猶大之吻

沈湘

耶穌上十字架最關鍵的人物之一，莫過於猶大，而猶大賣主的最重要時刻，就是那致命的一吻。從古至今以「猶大之吻」的畫作不勝枚舉，但以義大利的喬托‧迪‧邦多納（Giotto di Bondone，約1267年－1337年）畫的濕壁畫最具代表性。

喬托是被稱之為「歐洲繪畫之父」，因為他帶領歐洲人走出中世紀圖像式的藝術風格，進入以人文精神為重的文藝復興時代。他自幼家境清寒，以農牧為生，義大利畫家契馬布埃看他有繪畫天分而傳授宗教畫的技法。但是當時拜占庭風格僵硬的圖像方式，並非喬托所認同，他認為宗教人物也是有有血有肉的，不應當完全去除人性的本質，所以他嘗試突破拜占庭風格，開始把人本精神加入畫作之中。

「猶大之吻」這一幅畫是喬托在1305-1308年，由斯克羅維尼家族約聘，為史格羅維尼禮拜堂（Cappella degli Scrovegni）牆壁所畫的，採用當時盛行的畫法－濕壁畫（14—16世紀，多半在教堂牆壁或是天花板上創作的一種畫法，用粉狀顏料和水，加入灰泥，再塗在半乾的牆上，牆壁乾了，畫作即可保持下來，缺點是顏料乾的速度很快，不容易操作。）這一幅畫是38張連續宗教故事中其中的一張（當時教堂中繪有很多的聖經故事，是給不識字的老百姓瞭解聖經的途徑之一。）所描述的就是馬太福音26章47-51節：

說話之間，那十二個門徒裡的猶大來了，並有許多人帶著刀棒，從祭司長和民間的長老那裡與他同來。

那賣耶穌的給了他們一個暗號，說：我與誰親嘴，誰就是他。你們可以拿住他。

猶大隨即到耶穌跟前，說：請拉比安，就與他親嘴。

耶穌對他說：朋友，你來要做的事，就做吧。於是那些人上前，下手拿住耶穌。

有跟隨耶穌的一個人伸手拔出刀來，將大祭司的僕人砍了一刀，削掉了他一個耳朵。

這幅畫，人物雖然還存留拜占庭風格筆直僵硬的姿態，但是我們可以看到主題人物臉部的描寫，栩栩如生，充滿濃厚的戲劇性，亦是一個正義與罪惡的對比。耶穌睜大的的眼睛坦然無懼，正視著猶大，襯托出猶大那種獐頭鼠目神情，猥褻的動作，深怕帶來的羅馬兵丁不認得耶穌是誰，還用手環繞著耶穌；口中雖有問安的話語，心中的狡詐卻由面而現，稍微矮小的個頭，由下往上仰望耶穌，側面的臉部表情，清楚可見因要親吻噘起的嘴唇輪廓，雖不是萬分寫實，但十分傳神，有著畫家的黑色幽默在其中。

再把眼光拉離開兩位主角，另一個吸引目光的應該是左方割耳朵動作。那位割耳的莽夫是誰呢？我們可以從約翰福音18章10節了解：西門彼得帶著一把刀，就拔出來，將大祭司的僕人砍了一刀，削掉他的右耳；那僕人名叫馬勒古。

聖經中的描述，感覺是說完猶大的親吻之後，才有彼得割耳的事件，但是在這幅畫中，兩件事情彷彿是同時進行著，觀眾如同身歷其境，場景緊張萬分。

至於剩下的人群又是誰呢？猶大領了一隊兵，和祭司長並法利賽人的差役，拿著燈籠、火把、兵器，就來到園裡。（約:18-3）雖然沒有確切的資料顯示圖中每個人的身分，但由喬托細心的為每個人穿上不同樣式的服裝，我們可以知道他有多麼忠於聖經的描述。

在中世紀與文藝復興的交接時代，畫家的構圖布局在蛻變當中，我們知道文藝復興是透視原理的開端，這裡我們可以一窺兩種風格轉型的過程。「猶大之吻」中，喬托雖然了解重疊物體可以增加畫面深度（現代人看似簡單的道理在更早期的畫作是很少見的）的道理，但是表現得還稍嫌稚嫩，以至後排的士兵們只能以擁擠的頭盔來展示出人數的眾多，但是缺少了空間感。天空中佈滿的棍棒、火炬、除了顯示出拘捕耶穌的人數眾多之外，在畫面顯示上都是由外向內的放射線條，增加了緊張的臨場感。喬托很巧妙的把耶穌畫得比猶大高了幾公分，身份的尊卑即分別出來。猶大雖為畫的正中心，又是衣著鮮明的黃色，本應是畫中的主角，但是因為他手臂的線條帶領觀賞者的視線回到耶穌的臉，耶穌的頭相對而言又比猶大的面積大一些，耶穌反倒更成為目光的焦點，這又是喬托用心良苦之處。

耶穌與彼得頭上的金盤，還是顯出拜占庭的思想尚存在著，其實也是一個屬性的劃分－誰是屬神的？誰是屬世界的？黃色本來是代表榮耀、尊貴、與金色有相同地位的；但是到了接近文藝復興時期，黃色又有說謊、貪婪與背叛的意義，黃色也成為叛徒的顏色（是因為與金子的顏色相近，而金錢誘使人墮落？）。喬托這一系列的畫中以及之後的畫家，也常選擇黃袍代表猶大，這幅畫之中猶大不僅穿著黃色的外袍，連內袍皆為黃色，是從內到外都壞透的意思？留給讀者思考。反觀耶穌，仍是紅色與藍色的搭配，此種組合也重複地出現在不同的畫家筆下，是象徵博愛與犧牲，神性與人性並存的特徵。

喬托在處理衣紋上也比中世紀時期的方式大有進步，皺褶雖仍嫌工整死板，但已經能充分隨著人的動態處理完好。

喬托生前或許不知道，他在繪畫思想上的突破會成為歐洲中古世紀後藝術創新的先驅。「猶大之吻」不僅是忠實地描述聖經裡的故事，也生動地描繪出猶大與耶穌的內心感受，更讓我們深切的體會當時劍拔弩張的氣氛。在藝術史或是基督教史上，這都是一幅非常優秀的代表作。

（原載於基督之家第三家《棕葉集》42集）

參考資料：

https://zh.wikipedia.org/wiki/ 喬托迪•邦多納

http://www.beyondtheyalladog.com/2011/11/judas-and-the-colour-yellow

http://www.people.com.cn/BIG5/wenhua/1087/2092047.html The Arrest of Christ

https://www.bibleodyssey.org/en/tools/image-gallery/j/judas-kiss-new.aspx

世界藝術家舞台：瞬間捕捉才華洋溢的靈魂之美

http://artelisaart.blogspot.com/2012/08/yellow-its-high-and-low-histroy-of.html

http://experimentaltheology.blogspot.com/2010/03/reflections-on-judas-part-3-judas-in.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