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浪子？

沈湘

無論是否為基督徒，或是否學過藝術的，大家對這一幅世界名畫應該都有印象。《浪子回頭》The Return of the Prodigal Son畫者是荷蘭畫家林布蘭．哈爾曼松．范．萊因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 (1606年7月15日－1669年10月4日)。目前這幅畫保存在俄羅斯聖彼得堡艾米塔吉博物館 State Hermitage Museum，St. Petersburg。林布蘭是巴洛克時期的畫家，巴洛克時期是繼文藝復興後另一個輝煌的時代。這個時期藝術的特色是豐富的情感流露、誇張的肢體動作、浮誇的裝飾與戲劇性的燈光效果，繪畫的主題更從宗教轉向世俗。林布蘭雖在荷蘭，他的畫風卻自成一格，與其他的荷蘭畫家迥然不同。

林布蘭生於磨坊主人之家，排行老八，在資源許可下，自小就被送去學畫，20歲前就已經成立畫室，招收門徒。雖然他一生從未離開荷蘭，但是受到義大利的卡拉瓦喬（棕葉集44集封面）與魯本斯的影響，極偏愛用戲劇性的光影與對比來表現一種情境，使人深深陶醉在他布置的場景之內。油畫與版畫是林布蘭常用的媒材。他的一生輝煌，前半生相當富裕，也是知名的藝術收藏者，但到晚年，因誹聞與揮霍過度，終極潦倒。

浪子回頭的故事，可說是耳熟能詳，這是一段耶穌的比喻，記載在路加福音15章11-32節：

耶穌又說：「一個人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對父親說：『父親，請你把我應得的家業分給我。』他父親就把產業分給他們。過了不多幾日，小兒子就把他一切所有的都收拾起來，往遠方去了。在那裡任意放蕩，浪費資財。既耗盡了一切所有的，又遇著那地方大遭饑荒，就窮苦起來。於是去投靠那地方的一個人，那人打發他到田裡去放豬。他恨不得拿豬所吃的豆莢充飢，也沒有人給他。他醒悟過來，就說：『我父親有多少的雇工，口糧有餘，我倒在這裡餓死嗎？我要起來，到我父親那裡去，向他說：父親，我得罪了天，又得罪了你。從今以後，我不配稱為你的兒子，把我當做一個雇工吧！』於是起來，往他父親那裡去。相離還遠，他父親看見，就動了慈心，跑去抱著他的頸項，連連與他親嘴。兒子說：『父親，我得罪了天，又得罪了你。從今以後，我不配稱為你的兒子。』父親卻吩咐僕人說：『把那上好的袍子快拿出來給他穿，把戒指戴在他指頭上，把鞋穿在他腳上，把那肥牛犢牽來宰了，我們可以吃喝快樂！因為我這個兒子是死而復活，失而又得的。』他們就快樂起來。那時，大兒子正在田裡。他回來，離家不遠，聽見作樂跳舞的聲音，便叫過一個僕人來，問是什麼事。僕人說：『你兄弟來了，你父親因為得他無災無病地回來，把肥牛犢宰了。』大兒子卻生氣，不肯進去。他父親就出來勸他。他對父親說：『我服侍你這多年，從來沒有違背過你的命，你並沒有給我一隻山羊羔，叫我和朋友一同快樂。但你這個兒子和娼妓吞盡了你的產業，他一來了，你倒為他宰了肥牛犢！』父親對他說：『兒啊！你常和我同在，我一切所有的都是你的。只是你這個兄弟是死而復活、失而又得的，所以我們理當歡喜快樂。』」

在這張畫中，我們看到的不是整個比喻過程的描述，而是父親擁抱回歸兒子那瞬間的感受：父親不顧小兒子的衣衫襤褸，渾身骯髒，把他擁抱入懷中。小兒子彷彿「衝」到父親的腳前，顧不得破爛的鞋子已經脫離自己的腳，跪下真誠地請求原諒。雖然林布蘭沒有畫出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深埋父親衣袍裡剪過頭髮的頭部（當時的以色列人是不可以隨意剪髮的）解讀，這是一個受盡凌辱與豬爭食的兒子，懷著懺悔的心誠心竭力地請求父親的原諒。由聖經的經文中我們也可以感受到父親也許每日翹首盼望，等著兒子回來，才能在第一時間，從遠遠的地方便知兒子回歸，準備了象徵權柄的戒指、象徵地位的鞋子（當時的雇工是沒有鞋子可穿的），為浪子穿戴上。再看看父親的角色，斑白的鬍鬚顯示年紀老邁，失焦的眼神，是不是帶著驚喜和驚嚇，不相信自己「死而復活、失而又得」的兒子竟然在自己懷中！要是我們注意看父親的雙手，他的左手粗壯有肌肉，右手則是纖細柔順．是林布蘭不會畫畫而畫了雙不對稱的手？還是有甚麼特別的意義？是的，這象徵天父的「父親」，有兩隻不一樣的手：左手搭在肩上，彷彿父親拍肩以示讚許：右手撫在背上，如同慈母的安慰，表示父親對兒子的態度，是完全地接納與原諒這位敗盡家產歸家的兒子。

更耐人尋味的則是圖中最右邊的長子，他身穿與父親相同的紅袍，顯示他尊貴的地位，但他的雙手緊握，面無表情，不但絲毫沒有歡迎弟弟歸來的喜悅，反倒顯得更為冷漠，是憤怒？是不屑？一副防禦的模式。其他的人物包括翹著二郎腿的文士，倚在拱門邊的僕人，與隱藏在左後方的母親。林布蘭使用了卡拉瓦喬最擅長的戲劇處理法，把人物的重要性用「打光」來表達，父親與浪子是故事焦點，享有最集中的光線，其後到長子再遞減。簡化場景到只有六人也是呈現戲劇感的方法之一，與早期或同期的其他畫家，把大量人物置入畫中呈現完整故事情節的手法截然不同。

為什麼林布蘭這一張浪子回頭能從藝術史眾多同一主題的畫中脫穎而出呢？除了因為林布蘭優異的繪畫技巧之外，更因為這個主題實在與林布蘭一生的境遇有著相同的寫照。他年輕時就常以此比喻創作過多張油畫、板畫作品。畫中揮霍的浪子乃是他的自畫像1，諷刺的是那也正是他年輕時放蕩揮霍生活的寫照。他一生最後完成的這一幅《浪子回頭》，更與他晚年窮困潦倒的生活不謀而合；林布蘭再一次將自己喻為浪子，但這次卻羞於見天父顏面，將自己的臉藏起來，畫中不只呈現父親的慈愛，榮耀上帝，也在求神憐憫，原諒他一生的過犯。

構圖上我們可以看到父親與浪子位於圖的左邊，強調畫面的動線，讓觀眾從父親的臉、手、到浪子掉落的鞋子；又轉向大兒子的表情與肢體動作；進而轉向文士、僕人，又在黑暗中看到母親的臉，最終又回到父親，巧妙地將人物串連在一起。每個人物的姿態不同，站立者就有不同姿勢，當然還有跪地的、翹腿的，都顯示畫家的想像力，也更趨向表現世俗生活。

我們自己又是比喻中的那一號人物？是回頭覺悟的浪子，還是自以為義的長子？我們常常會自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認錯悔改到父神懷抱的浪子，希望天父隨時隨地展開雙臂，不計前嫌地迎接我們回家；殊不知潛意識裡我們也可能同長子一般，自認為受洗後，身份不同，捧著聖經的教條去丈量周邊人，而忘了自己也是一個需要受到神寬恕的罪人。　神啊！求祢憐憫我們，讓我們這些罪人，能看到自己的過犯，謙卑地到祢面前認罪；莫做一個驕傲又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忘了祢才是那位滿有慈愛卻更好公義的主，除了赦免我們的罪，更喜悅我們能效法神之道。這一張《浪子回頭》實實在在刻畫出父神對我們的期許，也能感動觀眾的心。

（原載於基督之家第三家《棕葉集》48集）

參考資料：

The Return of the Prodigal Son

http://totallyhistory.com/the-return-of-the-prodigal-son/

「回頭浪子」與「浪子回頭」

http://life.fhl.net/Art/art/art_06.htm

https://zh.wikipedia.org/wiki/伦勃朗

http://www.cap.org.tw/W/w-172-6.html

https://zh.wikipedia.org/wiki/巴洛克艺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8TnAxIJItA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9hW6LtmwVs&t=3s

http://www.goldenlampstand.org/glb/read.php?GLID=15302

https://www.ccbiblestudy.org/New%20Testament/42Luke/42CT15.htm

http://ccbiblestudy.net/New%20Testament/42Luke/42GT15.htm

https://www.churchofjesuschrist.org/study/manual/new-testament-seminary-teacher-manual/introduction-to-the-gospel-according-to-st-luke/lesson-53-luke-15?lang=zho